夏日无琐事
~禊萩~
夏日里最可怕的是什么?燥热?苦闷?
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最可怕的却是无所事事。
明明夏日最大的对手就是无所事事,挺怪的,对吧。
前些日我和亨利老爹喝酒,当我抱怨没事可干时,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酒杯猛地一震。他把那苦涩的舌头翻了翻,神神秘秘问道:“有个有趣的神经病你想见见吗?”“神经病?巴黎的神经病还不够多吗?”“都说了是有趣的神经病,去见见吧,正好也治治你的精神病。”
在此先声明下,虽然我的心理状态被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折磨,但也没不堪到成了神经病。但这位有趣的神经病,倒是提起了我的兴趣,反正也无事。多米尼克?应该是叫这个,烂醉的舌头就是麻烦。
在一个艳阳歇息的日子,我沿着塞纳河开始搜寻这位多米尼克。起先我询问了几个路人,可他们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究竟是属于哪个圈子呢?那位神秘的多米尼克。
~青葛~
我打算从塞纳河上的船夫那试试。说到船夫,就不得不夸赞下我的烂朋友,鲍勃。他载过不少名流,用他那张合不上的嘴把达官贵人牵着走,大话王这词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了,因为他生来就有着把这事上的不可能全都吹嘘一遍的能力和使命。
“哦我亲爱的鲍勃,在你今天行骗之前,可否赏我这位无名小卒一点脸?”
“别给我来这套。听好了,在逃精神病人,本大爷今天要载的可是黎塞留小姐,她的闲逸时光可比你的那灰色的两万天重要多了。”
“我也就问个人嘛,那啥,多米尼克,你听说过吗。”
“巴黎那么多个多米尼克,你要找的是哪位幸运儿啊。”
“有趣的神经病的那位......大概。”
“还找神经病?你小子先....."
“多米尼克?是(粗俗屏蔽)多米尼克吗?”
坐在船上的大小姐转过身扯着嗓子问道,头上的帽子差点被她甩进河里,现在的大小姐都这么疯的吗。
“大概吧,午安,小姐,请问你有多了解他呢。“
“我很了解哦,是他教我怎么翻墙和回礼的,遇到骚扰的人不用扇巴掌,直接用高跟鞋狠狠踩他就是了,这样他连回嘴的能力都没有了,厉害吧。“
她随着小船的轻摇笑了一阵,随后又把帽子摘下,摩挲着它的帽檐。
“或许,也并不了解,他总是在满月时带我逃离家,夜游巴黎,把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送给我。啊,还有那个......我不是故意说粗话的,他说当别人向我提起他时,一定要恶狠狠地这样说来和他撇清关系,还有用这个(粗俗屏蔽)的话,也可以表达自己无处呐喊的心情什么的......”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没细说过,就算我问他,他也只是开玩笑地说道阳光能晒到的地方都是他的家。”
“月光能撒到的地方都是你能找到他的地方?”
“您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感觉和他.....能共通起来了吧。”
这种台词在那些尴尬的舞台剧里真是再常见不过了
“总之,谢谢小姐提供的信息,祝你有个美好的午后。”“请等一下,如果能见到他的话,能不能帮我问下他,"她顿了下“下次出去时,能再走一次月光桥吗?”
站在那时就有预感了,这种必然的情节。但真听到她这么说时,我竟有些莫名的轻松。
“我会转达的。”
看来是不会轻易找到了。
多米尼克,你究竟是有何等的魅力,我也想试着迷上你了。
~无花果~
说起来,什么季节是人类生命力最旺盛的呢?
我料想应是夏天与冬天,用体温与温度互博,让人有最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可人类实在是难以战胜它们,即便赢了,大抵也会很狼狈吧。
现在我只想找些苹果酒喝,若是喉咙成了枯井可不好办事。
哦,差点忘了,那些在河边的艺术家,早早地来到河边创作,他们那夹裹饱满的三明治和装满整整一瓶的果酒就放在椅子旁。最关键的是,他们大多很健谈也很慷慨,只要你能大方又模糊地夸赞他们一番,喝掉他个半瓶不成问题。
非常巧合的,正如我今天起了性子来找人一样,一位戴着贝雷帽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艺术家就坐在河岸边。
“先生,今天真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您也在捕捉着自然的光吗?”
“自然的光?抱歉我这样的人是看不见的。”
他继续捣鼓着画具。
居然套不上他......而且这张脸似乎有点......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光被询问了。”
“什么意思?“
这人该不会也是个怪人吧
“去声讨的话,它自然是看不见的。”
他把脸面向了我,一脸正经又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让我哑口无言的话。
是啊,如果是他的话,不如说正因为是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幽暗的色彩通通抛弃吗,真是令人折服啊,莫奈。
“也是,光不会愿意看见我这样嘴上说说的人。”
“我....我只是想来问个人,他叫多米尼克,您认识吗。”
“找他?真是有趣。”
帽下冒出的褐色头发被那充满自信的笑声震地晃动起来。
“因为他是个有趣至极又行踪不定的人,满巴黎地找他,确实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说完,他把画具摆放好,眺望了眼前的湖水,像是做完了一系列吟游诗人讲故事前的预备动作。
“大概是在一个月前的一个午后吧,也和今日这样一般晴朗,我在这画阳光下的河水。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那日的河面上有一个漂流瓶漂着,阳光和水光灌满了那个瓶子,我料想要是能把那些光定格在画布上就好了,就在那时,多米尼克来了。”
他顿了顿,大抵是在思索如何详尽地描述那时的场景
“你在画那漂流瓶吗?”
“对,不过它漂得太快,定不在画布上。”
“它真是被光塞的满满的啊。”
“是啊....可惜....."
“噗通!”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位陌生人已经跳进了塞纳河,蹭蹭地就游到了漂流瓶那。待到我回过神后,他已经浮在水中托着那瓶子了。
“我没有改变它的轨迹!虽说还是有了我这样的人乱入,你就把我当作那画布吧!。“
那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激动无比地喊出这些话,丝毫没有顾及到湿透了的自己。
他也在亮着,我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午后的阳光、潋滟的河水、亮堂的手心,以及那块湿透了的画布,完成了我的画作。
第一次,被另类的自然所给予了。
“后来我想把画作送给多米尼克,我觉得那是属于他的,可他....该怎么说呢,大概是惊讶又迷惑吧,对抱着画的我说到‘这不是属于你的光吗,亲眼见证的人是你,既然好不容易定格住它了,就给我好好保存。’”
说到这,莫奈的嘴角竟又扬了起来。
人们都说莫奈和沉默寡言的隐者一般,今天能见到如泡在酒馆里的老头般的莫奈,也是一种奇迹吧。
“我被他像教训孩童道理一般,可我竟也拿他那想法没办法,只能说他是个......"
“光芒万丈的毛头小子,是吧。”
“哈哈哈,确实、确实。”
“如果你要找他的话,去铁匠那问问更好,他和多米尼克联络得更密切。”
“感谢,这些对我而言就足够了,祝您有个美好的午后。”
“等下,年轻人,带上这个吧。“
他把苹果酒递过来,又塞给了我块三明治。
“也祝你能寻找到你想找寻的午后。”
谢谢你莫奈,你让世界少了一座即将干枯的废弃水井。
~山桃~
先前说过人类大抵是很难战胜季节的,这个想法有些欠缺考虑,尤其是把这个问题摆在铁匠面前时。
铁匠莱茵哈特,巴黎的活古董,三个世纪前的战锤银剑和骑士盔甲,他都能给你完美地打出来,凭他那近两米高的魁梧身躯和整日的沉默。
当我站在铁匠铺前时,他正在那角落的阴影中歇息着,与其说是在休息,不如说是在假寐的巨兽。我准备转身离开,待他午休完了再问也不迟。
“年轻人,你来找什么。”
这不是完全没睡着吗.....
“我来找个人,找个人而已。”
“是吗?麻烦你等我下。”
他用他的铁锤撑起了身子,从那阴影中走了出来。
“老了,耳朵,眼睛,身子骨,都不好使了。”
他盯着我打量了好一会,然后像是确认了什么摸了摸了胡须。
“是找多米尼克吧,没错吧。”
“您怎么知道的?”
“你和那帮惹事的街癞子不一样,站着不会乱晃,视线也正视前方,而且你,你和他第一次来时的情景差不多。”
他指了指放在柜台旁的一副重型盔甲说道:“那副盔甲,是给他打的。”
重型盔甲!?多米尼克究竟是什么怪物?
“你敲敲看。”
“咚.....”
“这盔甲比看起来薄多了,不如说是徒有重甲的模样。”
“所以,你想听听这件盔甲和他的故事吗,我觉得这是我打过最有趣的一副了。”
“无比乐意啊。”
大约在一个多月前,街上那帮混混人数不知道为什么增多了,骚扰街坊邻居。他们是不敢到我这来撒浑的,但是邻街开花店的黛朵林小姐还有面包坊的安洁姐妹被他们三番五次骚扰,正逢警卫最近大都调动到城郊了,就算附近有在值班的赶过来也已经是闹剧之后了。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午后,多米尼克来了,他向我提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方案:在午时与混混在街区中央见面,剩下的,只需要我为他提供一副空心的盔甲和一把银剑就行了。”
我是无法放心他这样一个年轻人去面对那帮和歹徒一般的人的,毕竟这样的盔甲,实际上完全无用。
可他却对我说:“我最擅长的就是虚张声势了。”
后来的一切,我都是听黛朵林小姐向我诉说的了
正午,艳阳均匀地烘烤着街区,那帮混混大抵是准备在午睡前在找点乐子,就从西面一路招摇喧哗着走过来。
只不过,这次有人早早就在那守着他们了。
“把肚子无所事事的好好先生们,午好。”
正午的光晕布满了多米尼克盔甲,耀眼的光顺着铁剑的血槽流淌下来。
“我是正午的骑士。”
混混们开始躁动起来,大概是在商量这中世纪的骑士是从哪个舞台剧走出来的
“如果要现在来挑战我,但凡向前一步就是了,只不过现在,是正午。”
“正午的我,要比任何时候都强三倍。”
他把剑重重地插进地砖缝中,依旧高昂着头,没有人能看清他头盔下的脸。
或许是那句强三倍实在是太好笑了,像是童话中的设定般,引的那帮混混笑个不止。其中几个不怕事的,大步地向‘高文’走去,挑衅式地转着小刀——毕竟眼前不过是个穿着笨重盔甲的呆子罢了。
可不是吗,一直训练的贵族骑士才能穿着盔甲作战,更何况穿着这样的重型盔甲,一个外行的呆子怎么可能有战斗的能力
‘高文’动了,他冲了过来,不是他拖着盔甲在跑,而是他的剑,在领着他直冲过来。
中世纪重甲骑士,活的,而且在无畏地冲锋。
他们怕了,四散逃开。
谁都无法抵挡骑士的冲锋。
正午,艳阳均匀地烘烤着街区,街上的人们围绕着那位从中世纪走来的骑士欢呼着。从那以后,那片街区就流传着正午骑士的传说,自然的,也不会再有混混来闹事。
“这个故事到此就结束了,现在盔甲沉眠了,他的主人,大概也在稻草堆上午睡吧。”
“您知道他在哪?"
“去街区后面那块供孩童玩的场地,他现在大概在那。”
“感谢,也请您好好休息吧。”
“年轻人,去完成你的午后吧。”
~大花四照花~
午后
孩童的高呼
弹起的皮球
披上绿色的围墙。
午后的终点
只要推开面前半掩着的铁门就抵达了
今天的这些与我夏日每天的琐事相比
实在是不一样
不过谁又说的准我的夏日呢
大抵
我的夏日已被各种色彩和最后的未知填满了吧
良久
我推开了门
夏日无琐事